西贝和罗永浩的口水仗硝烟还未散去,西贝的公关公司还在网络上打扫战场,试图证明自己才是笑到了最后的赢家。
但其实笑到最后的,永远都是冷眼旁观的路人们——每天都有西贝公关的最新神迹被摆到大家面前,仿佛赶到事发地点的救援队,本来是要去救人的,结果踩响了新的地雷,于是大家一起倒地躺尸,绝望地等待下一波救援。
就这样循环往复,事件的结束恐怕只能等待当事方的弹尽粮绝,才能偃旗息鼓。所谓生命不息,作死不止,这就是老登们信奉的“人定胜天”所体现出的信念力。
说实话,像西贝这样登味儿十足的企业,这次是借了老罗的光,终于被摆在网络上展览示众。吃瓜群众们之所以敢笑得那么大声,是因为自己并非西贝的员工,甚至只要兜里还有21块人民币,就是西贝的潜在消费者。
以消费者的身份来品鉴下老登们的“怪奇行为”大赏是不需要有任何顾忌的。可西贝的现任员工有敢笑出声的吗?你看西贝员工接受采访时那闪烁的眼神,仔细看你就能读出很多东西。所以底层群众只能交叉嘲笑,并不能垂直起降,这也是大家多年职场生涯累积的生存经验。
其实,如果单要赏鉴登味儿,别的行业我不知道,车圈肯定是俯拾皆是的。本来嘛,登味儿是和资产权力成正比,和消费者的普遍认知成反比的。资本密集度高而消费者认知度低的地区一般都是盛产各种老登的,正如以前的房地产和今天的汽车。
“登”是一种病态,我觉得应该至少将其纳入“乙类乙管”的流行病防治体系。那些享受过时代红利的老登们,以红利时代积攒的暴利来傲娇于人,相信自己的意志远大于相信这个世界的规律。芸芸众生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个数字,而他们自己的情绪(他们常常称之为情怀)却是可以用来绑架整个世界的。
老登们一旦拥有权力,就显示出无远弗届的控制欲望。不仅可以要求员工无偿加班,也可以要求供应商延迟收款,甚至还可以要求把员工的个人社交媒体一起纳入管理。每个星期发几篇软文,每篇软文收几个赞,老登们都会给出清晰而明确的KPI。
既然我给你们发工资,你们就应该接受我所有的要求。仿佛这工资是一种施舍,而不是一种等价的交换。或者说,老登们总以为员工的私生活是工资的附加条款,就像买十送一这样的促销添头。除此之外,员工用啥手机,看啥电影,生几个娃,也都是权力热衷的管理对象。
老登们最喜欢的就是“全员营销”这个词,“全员营销”在他们眼里就是“全员皆可营销”和“全员皆应营销”的代名词。比如,据说以前那个大名鼎鼎的皮带老板,就要求每个受薪员工每年都有为公司卖掉一套房的KPI。
我这里斗胆举这位老板的例子,并非是因为墙倒众人推的势利,而是因为估摸着这位老板的法务部应该解散得七七八八了。皮带老板垮得太早了,如其业务福祚绵长,能续命到以法务恫吓舆论的今日,以其性格和实力,其麾下的法务大军应该也是业界翘楚吧。
老登们是没有边界感的。美中不足的是,在当今社会的一般准则是认为个人权利是应该有最低程度的保障的。这是文明与非文明的一个重要的标识。登味儿越浓,文明的含量就越低,这是打着任何企业家、艺术家旗号都难以改变的事实。
老登们有一种错觉,就是把不可控的外部舆论大环境当作自己可控的企业内部小环境。对于外界庞大的传播环境,有一种管中窥豹的方法论。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言不平何以平天下?把删帖公司和法务部当作舆情控制工具,以为摆平就是赢麻。
可惜,能删掉的是屏上的负面,删不掉的是消费者心里的差评。在小环境里,形成了下属员工、供应商、经销商、讨好型媒体四位一体的完美闭环信息供应链。在这样的众星捧月下,人很难不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和世界的尽头。
试问诸位车圈老登们,你们有多久没有从上述“四合一”链路以外的信道获得过信息了?你拿到的特供信息给了多少比重的置信区间?你有没有持续跟踪一条信息来证明其真伪?如果没有的话,你怎么知道你的老登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呢?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是一个糟糕的逻辑概念,但是比这个概念更糟糕的是“扫一屋即以为扫天下”,而最糟糕的概念则是“除此一屋以外别无天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老登病毒”恐怕已经不是药石可攻的了。
重度老登病毒患者的一个早期特征,就是喜欢创造各种并没有真实市场支撑的伪需求。关于这一点,所有对当前汽车产业有所关心的朋友应该都不缺乏鲜活的案例。据说,国家有关部门也在通过强制性的手段杜绝一些哗众取宠却又充满安全隐患的配置。
以前传统汽车企业,每年花大量精力去研究哪些是消费者花了很多钱、却在实际场景中极少使用的配置。这种配置的选择会被认为感知价格很高但是实用性很低,更多是消费者的情绪性消费。未来的配置优化,往往就从这些配置着手。
但现在有些新势力的产品思路似乎与此相反,只要感知价格高,哪怕没有使用场景,也要装配上车。反正,只要你打着高科技的旗号,总有小白会为之买单的。本来嘛,在缺乏核心突破的前提下做差异化竞争,那就只能搞出些哗众取宠的配置。
这固然满足了一小部分人的炫耀性需求,但却让整个市场的产品思路出现了重大的偏差。有一种需要,叫做我觉得你需要。这点和“有一种冷叫我妈觉得我冷”是一个道理。被迫穿上的秋裤我可以到公司脱掉,可被迫购买的脑残配置我是无法出手的。
本地新势力们的发展史,上半部抄特斯拉,下半部抄华为,这种疯狂的追逐我似乎只在时代少年团的粉丝堆里见到过。抄作业本来是差生补习的一种方式,无可厚非。但是把别人做错的题也抄过来就是智商问题了。说到这里,我仿佛听见老登在对我说:要是能分清对错,我还用得着抄作业?!好吧,你登你有理,当我没说过吧。
老登病毒进入到晚期,就表现出各种自以为是的代入感。老登们总喜欢把自己当做目标消费者,把自己的兴趣和品位当作先进生产力。不看调研,不作思考,以个人偏好作为产品的设计思路。
以前在车企恰饭时,曾陪同一位老大去拍板产品造型。屏幕上车型闪烁,老大则叉手作沉思状,仿佛唐明皇在商K品鉴杨玉环。胖了,瘦了,不知其所谓。而一众设计师则颔首记录,把最高指示纷纷记录在案。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心里默默背诵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我在内心里总是很好奇,老大们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后来听说,英尺就是英王亨利一世把自己鼻尖到指尖的手臂长度定为1码,这1码再三等分就得到一英尺。换句话说,朕就是标准,朕即是尺度。权威是没有原因的,权威的存在就是权威的原因。于是,我就不好奇了。
但是,此后每每想到,我们做市场调研选择样本,凡从事汽车行业、营销行业的样本我们都要事先拿掉,以免影响最后调研的客观性,而一个汽车老登却在那里随意指挥,冒充目标人群。这种落差的确让我觉得我的工作既没有专业性,也不够体面。算了,还是先恰饭吧。
老登病毒是高致病性的,有人传人的迹象。老登总会自动找到气息相投的同行。虽然他们台下是要互相踢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台上彼此之间互称友商。老登们总会彼此找到近似的气场,然后在彼此弥漫着的“登味共振”中找到老登的合法性和必然性。就像我们家的旺财,它的身份认同是不靠看的,也不靠听,只是闭着眼睛闻一闻对方的屁股,就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
熟悉的味道就是熟悉的配方,而熟悉的配方就是熟悉的伙伴。如果遇到资历卓勋的太老登,老登们还要组团登门求教,学习考察,以表达同行间的最高敬意。老登之间是互相模仿、互相学习、互相提高的,所以也是互相自洽的。在愉快的接见和热烈的合影之后,太老登语重心长,发言说“汽车的最高级别就是四个轮子嘛”。与会老登们赶紧掏出笔记本,把最新语录记下来,回去组织团队认真学习……
是的,老登病毒是金字塔型的,在最高处的老登或者太老登们享受着次级老登的仰望和崇拜。但他们总是忘记了,真实的市场只有把眼睛向下看才能看得到。他们认为汽车的最高级别是什么,汽车才是什么!如果老登们学成归来、奉若圭臬的金科玉律,其实只是芸芸众生们明白无误表达的心理底线。那么请问,你们这种拜访还有什么真正的意义?
老登的发生机制,就是自我的信息茧房,这样可以省去辨别信息的能力,只需要众口一词的观点;老登的发生机制,就是自我服务的算法投喂,永远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看不到背面、反面和其他面。
老登最早创造这样的和谐语境也许有鼓励团队的意图,但最终终于变成了自我鼓励。仿佛红楼梦里看风月宝鉴的贾瑞,于虚无中看出意义,于冰冷中感到热情,于欲望中照见梦想。贾瑞但凡看看阳光下的真实世界,也不至于在臆想中一命呜呼。
所以,破除老登病毒也很简单,那就是常晒晒太阳。走出自己一手搭建的信息茧房,到真实的市场里去看一看和想一想。消费者最珍爱的品质是谦逊和真诚。天底下,也似乎没有比真诚更有价值的营销。
希望车圈的老登们相信科学、相信市场、按时用药、配合治疗,只要坚定自己战胜病魔的信心,持之以恒地进行反思,在车圈这个老登病毒高危地区努力做到“三天两检”,你们身上的登味儿会得到有效控制,并且有望重新回到真实的世界里来的!人民群众等待着你们登味儿清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