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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性燕郊

所有具有城乡结合气质的地方都有自己的魔性,这种魔性来自于城和乡同时强烈出现在这一个地方所碰撞出来的反差。

燕郊行政区划上是河北,地理距离上却可以认为是北京。要不是有一条潮白河拐了一个大弯把距离北京的这块弧线往西凹了凹,燕郊铁定是北京的地方。

一条河阻挡不了什么,却能阻挡行政的划分,这是人类群居给自己设定的社会概念。

如今,站在潮白河旁边,特别是晚上,河的对岸是属于北京一个叫通州宋庄的地方,真的是庄子,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对面是灯红马绿,高楼大厦。北京那边荒芜落后,燕郊这边繁华喧嚣。若在白天看,潮白河北京那边的河道原始、荒芜、坍塌、垃圾。河北燕郊这边的河道修缮完好,绿柳成荫,木头栈道踩得咯吱咯吱响。中间是500米宽的河水,不分彼此。

这种感觉就像站在丹东的鸭绿江岸边看对面,江对面的朝鲜寂静漆黑,冷寂低平;江这边的中国霓虹闪烁、高楼林立。

一条河,一条江,一个省际,一个国家,两岸的人们都过着不一样的夜晚。

2018年11月17日,俯视潮白河东岸,与北京一河之隔燕郊地区住宅楼林立

我在燕郊住五年了。七年前第一次听说燕郊,朋友在这里买了房子,我很不屑,“跑河北买房子?”等她房子搬进去了,我第一次去看看。大望路坐大巴,上高速,一个小时车程。车是布的椅子,蓝黄搭配,有些油腻。坐在旁边的中年男子问我:

“第一次到燕郊?”

“嗯。”

“十年前这里房子900一平,我就来了。盖了燕郊第一个别墅。送了好多官员。”

“你是搞地产的?”

“燕郊有很多豪车。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番对话是我对燕郊的第二印象,土豪出没。

朋友的家住在潮白河边,28层窗外是一个大型的高尔夫球场,绿油油的一片,旁边一条河,有水,很绿。那天,空气超级好,天很蓝,大落地窗前,我一下子看呆了。

不会吧?在北京城里小区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片的绿。又有河,所谓风景宜人,也就是这个景观了。

”这个高尔夫球场可是环京最大的。“北京下决心跑这里买房也是因为这个球场这条河。她说,看房那天就和这天一样,蓝得剔透,让人感动。

第二次去,我就像赶集买白菜一样随便的买了一套小房子。那是我刚开始工作的那三年存下的一点积蓄,分成两份,另一份想着,留下点,买个车。

后来证明,我的确是想的太随便,那套准备买车的钱在接下来的一年股市里翻了三倍后,又在三周内全部赔进去了。而我买的那套小房子,却在收房后的第二年房价翻了三倍。

通燕高速燕郊出口,面向北京地产广告格外醒目。

这时候的燕郊人越来越多,开始堵车。

燕郊所有的魔性,在我认为,都是房子惹来的。

房子聚集了人,房子聚集了钱。人多钱多的地方就像正在吹气的热气球,从干瘪到膨胀不过是转眼的事。

赶在一万以下买的房子,目前都是赚的。燕郊最高房价超过三万过。三年,从七千到三万,这是我经历的崖。

房地产的确是国民经济第一支柱产业。房子起来了,配套建材、装修、家具、商场……统统都起来。

一个跑黑车的男人对我说过,“几年前,在燕郊干啥都赚钱。”他干过饭馆,卖过瓷砖,现在说不好干了, 开始跑黑车。

他是东北人。

东北人是一个魔幻的存在,哪里赚钱哪里扎堆,嗅觉灵敏,组团迁徙速度惊人。过去十年,东北人占了燕郊一半,这个说法没人做过确切统计。我的感受是:哪是一半?起码一半以上好不好?楼下转一圈,一半以上的人都操着东北腔,那种很好辨认的大碴子味儿。

东北人爱烧烤。燕郊一到夏天,空气里都是烧烤孜然的味。燕郊有一种特色吃食:黄泥乳鸽。我爱吃。但是开车转过几次,只有一家还在做。烧烤才是如今燕郊吃食的灵魂。如今人越发的多,燕郊也随了流,各种涮满街见:麻辣烫、串串、火锅。我都看成是涮食。

一个在燕郊搞餐饮的人跟我说,燕郊什么品牌的吃食店都有,什么金手勺、东来顺……但是,也大都是山寨的。早期聚集来燕郊的人都是对钱很有感觉的,他们看到了这片留着油水的土地,又带着闯荡过江湖的经验,来个山寨都是见识之内的简单事。

你看,那些装修像模像样的餐饮馆子,像我这种只看门面不懂行道的人哪里会知道山寨?这里似乎是没有人追究加盟费的事,也没北京来的商人惦记你用了我的名字,山寨很光荣,山寨很安全,山寨是聪明的燕郊一代移民的得意之作。

这是个距离天子最近的外藩地,燕郊的房子盖起来,北京工薪族越来越多。我来的那一年听说这个数字是70万。现在过去了五年,过200万是有的了。当年买房的工薪族结婚生孩子,父母来看孩子,平均一家多三口人属于正常。按照这个比例算,200万北京工薪族的水城这种预算,也可能低了。

工薪族们每天上班,下班回来睡觉,有几年这里房子热火朝天一天一个价的时候,有很多媒体来写燕郊。写这个怪异的睡城。在他们的观察里,那些每天六点挤公交上班,每天晚上回来睡个觉又去北京上班的年轻人,很苦。照片里那长长的排队的队伍,挤公交上不去的队伍。看了照片的北京城里人都感慨,多惨啊!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不坐班,我几乎不在上下班高峰期去北京,当然去北京的频率也很低。每次出门,高速上听几首歌,遇上天好,看一会云彩,就进城了。

燕郊通勤族乘火车返回“睡城”

北京工薪族是燕郊的新生命。

他们带给了燕郊“城”的感觉。

譬如,相比之下,这些人更讲究规矩,讲究付出回报成正比,较少的偷奸耍滑,他们开始在大众媒体上给燕郊发声,不管好坏增加了政府对燕郊民间力量的重视。

我住在一个叫天洋广场的地方,楼下有燕郊第一家星巴克。每天,对,不是每周末,是每天,这里都坐满了年轻人。如果是周末,很难找到座位,我不经意就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互联网思维思维……”

“互联网创业目前的市场应该聚集高校了。”

……

这些话,在某些瞬间我会错觉自己在中关村的3W咖啡。我真的遇到过好几个创业团队,在这里讨论产品到上线。当时,我手里也在写属于这个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文字。我们交换了名片。

在楼下的星巴克,我不觉得燕郊土。

过去的五年,也的确是互联网创业火热期,燕郊住着的很多工薪层,并不底薪。他们许许多多都是拿着北京的高薪。譬如,我若拼车回家,经常拼到奔驰、奥迪、宝马。他们电话里布置工作,聊着一个总监职务的职责话题。我听着、看着,有时候也在琢磨,燕郊有一帮高新的工薪族为什么不在北京买房子。最后得出一个答案,他们或许薪水不一样,但家庭可能很像,不是富二代,不是官二代,父母甚至不是三线工薪族,家里没钱给他们北京首付的能力,多数是靠自己的工资买房子,工作三五年,攒了几十万,也就只够在燕郊首付。

这是我的想象,没有依据。唯一的依据是:自己。

这里,毕竟是村,是镇,村子多。“乡”的气息才是燕郊至今没变的魂。

燕郊有个富户,李福成。他早年靠养牛发家,坐地拿地,成立了福成集团,盖了很多楼。福成的楼集体评价,盖得很陋。基本结构是,没有设计。长长的楼道,水泥楼梯外色,小区里大都统一的水泥地,没绿化,小区门口立着几头金黄金黄的大牛是最土豪的标志。

他家房子卖得好,便宜。福成的房子是燕郊当地开放商里最粗犷的一类风格,像90年代房子的样子。他家的好几个项目里,水泥是唯一的衣裳,甚至懒得用一块有色彩的装饰转。

燕郊有城乡结合所有粗俗的东西。

譬如,洗脚城。

燕郊的洗脚城在北京很出名,开车来洗脚这个项目曾经一些葱北京来的大老爷们的所爱。泛滥的洗脚城里泛滥了红灯项目,也有高级的五星级酒店里小姐们上门敲门。

我两个男性朋友有一次来燕郊,临走给我打电话,我问他们来干嘛了,支支吾吾,说,小姑娘你不懂。说了这话,我就懂了。

现在,政府整顿了,关闭红灯区。我这种不懂的人一路在燕郊的大路边上走看不到明显的店,但依旧有听说,有些小姐们的队伍转移到了燕郊的民居里,用微信聊天来拉拢客人。如今,什么行业都讲究移动互联网了。

去年,王福成的孙子出车祸,去世了。和他的豪车相撞的一辆拉货的面包车上,车主完好无损。一个月后,一个朋友去公安局办暂住证,和一个黑车司机聊天,对方说,那个车主一家当晚就全家消失了。黑车司机说,是那家人怕,跑了。

谁不怕啊?在燕郊这个镇属性的地方,关系圈网络错综复杂,得罪一个地方霸主,能不怕么?

这像个段子,江湖砍杀里的逃命段子。不过,在燕郊,这样的段子可信度很高。燕郊何尝不是段子一样的存在着,有文明,有野蛮,有前卫,有粗鄙,这就是它魔性的地方。这里似乎是北京,这里不是北京。

燕郊,真的可能会成为北京。

这么说,是一个预判。

2015年底,我记得我的神同事预判,燕郊就要划给北京了。当时的我股市赔得一塌糊涂,即便相信他的预判也没钱购置房子了。过了两个月,转眼年后,爆炸新闻果真来了:京津冀协同发展,北京市政府迁往潞城,一个距离燕郊10公里不到的地方,燕郊等北三线和通州协同发展统一规划。

惊呼神同事的预判。尽管不是划归为北京,这个消息已经够神准了。何况如此爆炸。于是,那个年过后,燕郊的房子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翻了一倍多。

链家的房中中介小哥兴奋极了,他对我说,今天登记的房子,明天就不见了,太好卖了。最高成交价过三万。三个月前这个价格还徘徊在一万出头。

回想一下,燕郊的疯,燕郊的狂,燕郊的魔,都是因为房子。

北京国贸大望路一带拿着喇叭喊”燕郊看房,免费乘车“的人群像菜市场,这个场景火过一次又一次。

这像不像90年代第一波城乡大迁徙?那时候乡下人拥挤进城的火热诞生了第一波留守儿童。不过燕郊这个小地方的十年里是城里人进村。

这个村,下水道狭窄,一到下雨天,主路上水深没膝,也是一景。这个村,山寨满街。这个村,每天都在看高楼起。

来的人互相传递着信息:开通地铁?划归北京?

前一个谣传,传了十几年,今年,2019年底经过燕郊的第一条地铁线终于要开通了。高德地图上,这条线已经有标注了。

关于第二条谣传,2016年初的那条爆炸性新闻是个好开头。现在,搬迁到通州的北京政府开规划会,包括燕郊在内的河北三线都要被叫去一块开会。统一管理统一规划。

去年,燕郊堵了一年的车,因为重修下水道。出租车司机对我说:你看,北京开过来的车,花8亿弄这条路的下水道,以后燕郊不积水了。

燕郊的户口也封住了,不再允许迁进新户口。我的具有神一般预测能力的同事对我说,北京不会允许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属于别的省管辖。他说这是行政意识,防范意识。言下之意,这个用十几年神速积攒起人气和高楼的地方,一定会和北京撇不清,分不了。我信他,于是在封户口前把户口迁了过来。

北漂彻夜排队办燕郊户口,上百人“住”进审批大厅(法制晚报记者 董振杰摄)

堵车堵得厉害的时候,我就抱怨:

“一点规划都没有,你说,燕郊最初规划成一个别墅小镇多好,清闲,多弄点绿植,环境美美的,做成北京的郊区度假小镇……”

”那,还有咱们的份么?“我被一句话堵住。

燕郊给了来城里的小镇青年们一条路:自己努努力就够得着的家。五环内,这个愿望对群体而言,能短短几年就实现的多少还是得啃老的。

小镇青年,这个话题有意思。正向群体里代表着:无权无钱无依靠,有劲有梦有理想的奋斗一族,还带着骨子里的深深的倔强和自以为的正义感。

有说法是,中国的媒体就靠小镇青年们撑着:有知识,有理想,有正义,也有欲望。

我来燕郊后,遇上了上百个在燕郊买房的在北京媒体工作的记者们,我们建了一个群,很多人说起来都是意见领袖,有强大的社会影响力的人。

大概我们的共同点就是:小镇青年。总体上,这个群体有陋习,但确是一股向上的力量,向上的欲望充足。

过年了,在燕郊可以看到漫天的烟花,听到噼里啪啦不停的鞭炮声。这里和北京一样汽车限号,却允许放烟花,有着城市和乡村共同的属性和规矩。

具有自发性属性发展的地方,哪个不野蛮,不粗鄙。缺少规划,却也野蛮生猛。这让我想起流行了四十年的宣传语:发展才是硬道理。等站稳了脚跟,才有了城市话语权。这是一种倒逼而来的话语权。燕郊和北京,似乎就是这个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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